譚晴自小跟姑母生活,姑母愛粵劇,唱粵曲,他說自己是含著牛奶咀看棚戲、聽粵曲長大的。姑母的唱曲師傅黃少嫻師公,從小教他咬字,發口,拉腔,指點很多粵曲技巧,帶這個基礎,他被送進「星輝」兒童粵劇班,學起來得心應手,很快就被點為天才童星,七歲便主演《白龍關》,其後《封相》的小元帥、《夜奔》的林沖,都予人深刻印象。在童年一段日子,可真是演出無數,演的都是武打英雄;那時候,好喜歡看梁兆明,喜歡他身手俐落,武功不凡,能唱能做,很是了不起。譚晴坦言自己畏難怕練功,學習總是避重就輕,高難度動作做不來,梁兆明是他遙不可及的偶像。
十歲那一年演《慰妻》,第一次做文場戲,好多唱段,不再是功夫仔的表演。怎樣唱好這場戲呢?他開始把戲的焦點轉移到唱曲,腦袋不停思考,思考中逐漸出現一道靈光,指引他進入唱功的另一境界,於是豁然開朗,明白戲中更能表達自己的就是唱,從此思想不再集中做戲,而是投入唱功的探索中。這時候,他的偶像是林家聲,很欣賞聲哥的戲味;經過好一段思考的日子,逐漸懂得欣賞麥炳榮、羅家寶、何非凡的唱腔,對曲藝的追求又上一層樓。
粵劇陪伴著成長,他對自己的學習要求,也隨著年歲不斷提昇。他非常享受舞台,那種簡直迷戀的感覺,至今依然。問粵劇是甚麼?他說:
「粵劇是用自己的語言表達自己的生活感受,很真實,很自然,很過癮,其他外語的歌劇、西洋歌曲,都不是這種滋味。戲劇源於生活,生活要有人賞識,有人共鳴,希望別人懂得我。」
最後一次演出,與拍檔花旦彭韋琪同學演了一場《追夫》,楊劍華師公給他設計狄青的武打動作,這是他留為紀念的一齣戲,之後再沒有踏進戲台。進入大學之前,他叫停了所有演出,讓自己沉澱幾年,思考自己,思考舞台,思考戲曲,思考藝術。
中大音樂系讀到四年級,主修鋼琴的譚晴,沒有上舞台,依然酷愛粵劇,不公開的唱粵曲。他跟曾健文師傅學音樂,幾年不踏台板,卻退居台下,在樂池彈琵琶拍和。幾年不做戲,與粵劇沒有仳離,在樂池和在舞台的感覺很不同,思考的不是怎樣做好自己,而是怎樣幫別人做得更好,如是音樂人的胸襟又擴闊了。
對譚晴來說,粵劇不是一種興趣,是一門學識和修養。「音樂是戲的重要部份,無論音樂、戲劇、文學,都是表達自己的一種途徑,情感發洩獲得迴響,想像和現實交替連接,生活變得更美好。」他追求的是美學,所有他身邊接觸的東西,無一不可成為美學的元素,他唱歌,作曲,玩樂器,讀劇本,寫文章,在在皆是美學的化身。他珍惜大學四年青春無敵的歲月,沉浸在海闊天空的藝術氛圍中,像海綿一樣盡情吸收別人的經驗和智慧,自由思考怎樣開拓自己的領域,累積藝術生命的養分。
若問前程,譚晴沒有思考過,人生的步伐永遠向前,走過的都是風景,要相信美景總會在前面。他不打算繼續讀碩士、博士,不認同學位作為包裝前途的外衣。他覺得自己要具備多方面的能力,從不同層面體驗生活,音樂的領域很廣,不局限於彈琵琶抑或彈鋼琴,唱南音抑或唱流行曲,可以肯定的是,粵曲始終是他的摯愛。
年紀輕輕的譚晴,感悟人間多苦難,生活中免不了煩惱、困惑、挫敗、壓迫,要承受各種打擊,感覺像孤單地在沙漠行走;他愛惜音樂世界有一瓢不污染的清泉,希望粵劇成為心中的綠洲,有了這片歇息和滋養的綠洲,往後的日子無論是苦是甜,都能沿途享受生活的歡愉和樂趣。這就是當下的譚晴心中的粵劇之路。
撰文:廖妙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