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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 04 十一月 2015 15:45

讓元曲引證《落霞孤鶩》

元曲是中國一種曲藝,亦是「漢賦、唐詩、宋詞、元曲」中國文化四寶之一。粵曲的「落霞孤鶩」帶出了一個文學上的問題,就是這句的原意。筆者借元曲的小令名篇,來作一個自我的解讀——元曲,正唱了「滕王閣序」的《落霞孤鶩》!

撰文:紹明

        網上和報刊上曾報導了一段消息,說《滕王閣序》驚現「日本版」,更驚動了中國的「滕學」及文物考古專家的關注,筆者對一些報導和推論有所保留,加上世人對此傑作有不同的解讀,乃執筆一寫己意。

         說起《滕王閣序》,必想起「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這千秋名句,也許如此,三十年代的小說家張恨水,便將落霞與孤鶩變成了人,來一個一女一男,也產生了五十年代白駒榮和六十年代林家聲的《落霞孤鶩》粵劇名曲。王勃寫的是美景,但小說與粵曲卻變成了悲劇,夕陽西下,曲終絃斷,落霞與孤鶩並不齊飛,而是生離死別。

         不單是落霞與孤鶩被用作人名,而王勃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也產生了幾個版本的解讀:

         一、慣讀舊解:天上落霞自上而下,水邊孤單的飛鴨自下而上,一齊飛動,這是一般書籍,例如「古文觀止」,多作此解。

         二、宋書解讀:說落霞是飛蛾,於是天空上一群飛蛾和孤單的水鴨齊齊飛動了。

         三、日本版:「南昌故郡」變了「豫章故郡」,「孤鶩」變了「孤霧」,有好此學者認為恰當。

     「滕王閣」被稱為「江西第一樓」,矗立於南昌城西,與湖南「岳陽樓」、湖北「鶴樓」並稱江南三大名樓。且讓我先「豫章」之謎,根據一九三九年商務辭源所載,左傳所說的豫章,是在淮南江北之界,漢移其名於江南,置郡,隋廢,乃稱南昌。因此,初唐《滕王閣序》的「南昌故郡」,並無不妥,亦非原文用豫章而後人避諱唐代宗李豫而改(相距近百年)。不過,「南昌故郡」可以說是「南昌這個舊城」,而「豫章故郡」可說是「這個昔日叫做豫章的城市」,俱無傷大雅。豫章之名,至明朝還有詩人應用,例如陳冠的「滕王閣送張憲使之雲南」詩句:「清秋霽曉豫章城,滕閣留歡送驛情。」但如果詩題或句中無滕王閣,便會將人誤導去了淮南江北之界。

       王勃是初唐文壇四傑之一,年少而才高,官小而名大,一次路過南昌,在洪州都督筵宴中眾文人雅士前寫下了舉世聞名的《滕王閣序》,只可惜乘舟而來,掛帆而去後便不知所蹤,難道是飄流去了日本,寫下了另版的滕王閣序?話說回來,前面所說「落霞孤鶩」的解讀,可以分為四景:一是霞與孤鶩同飛;二是飛蛾與孤單水鴨同飛;三是霞與孤單一片霧海同行;四是飛蛾與孤單霧海同行。暫且放開日本版子的「孤鶩」變了「孤霧」不說,且說落霞是飛蛾的出處,根據宋人吳曾在其《能改齋漫錄》中之「辨霞鶩」文中說:「落霞非雲霞之霞,蓋南昌秋間有一種飛蛾,若今所在麥蛾是也。」另宋代學者俞成(元德)在《瑩雪叢說》亦說:「落霞者,飛蛾也,非雲霞之霞。鶩者,野鴨也。野鴨飛逐蛾蟲而欲食之故也,所以齊飛。」這種三百年後宋人解讀初唐文章是否正確?是否三百年來這種「飛蛾」現象不變?是否他們才是「時來風送滕王閣」?不作評論,但唐末詩人韋庄的「南昌晚眺」詩句:「南昌城廓枕江煙,…落霞紅襯賈人船」又如何解釋呢?

        有兩點不能否認的是:(1)如說是局部地方的景象,很難引起其他地方讀者廣泛的共鳴(雖然這飛蛾景象很多地方會有,但少有將它當作美景),(2)這孤雁追食景象是殘忍而非美景,與《滕王閣序》文末詩中前後提及「南浦雲」和「閒雲」的「悠悠」景象有異。(按字而言,遠在吳越春秋時「霞」通作「蝦」,烏鳶歌內便有句「啄霞矯翮兮雲間」,意指飛鷹迴旋天際,舉翅啄食水中之蝦。不過,這是勾踐夫人觸景傷情而作,亦非閒情美景)。所以,如果將上述各景當作閒情畫意,請問那一景最美麗動人,能博得當時文人雅士擊掌叫好?你是否同意清代學者袁枚所謂「蟲鳥並飛,味同嚼蠟」,「宋人之詩可存,宋人之話可廢」?其實,很多宋代文人,像南朝簡文帝在「舞賦」中的「似斷霞之照彩」和唐張說在其「巴丘春作」詩中的「日出洞庭水,春山掛斷霞」一樣,都不是用霞來代表飛蛾,也不是南昌才有。詞人周邦彥在「蕙蘭芳引」中用上了「寒瑩晚空,點清鏡,斷霞孤鶩」,陳允平在他的「掃花遊」及「繞佛閣」詞中便用了「日斜處,望孤鶩斷霞」和「孤鶩披霞」,可以肯定「斷霞」和「披霞」,都不是飛蛾。史浩亦有「新雁已南來,落霞孤鶩徘徊」之詠,如是追食,怎說「徘徊」?而張元幹的「念奴嬌」句:「水本無情山又遠,回首煙波雲木……舊遊何處,落霞空映孤鶩」,既以「煙波雲木」憶舊,若不是天上雲霞,如何「空映孤鶩」,作自我的感嘆呢?還有,吳潛在其「滿江紅‧登滕王閣」詞中說:「萬里西風,吹我上滕王閣,正檻外,西山雲漲,章江濤作,何處征帆林杪去,有時野鳥沙邊落。…」句內的「雲」與「鳥」,便是「霞」與「鶩」的同類寫照。元曲也很多用霞與鶩來作曲詞,不知是否免人誤會,來個清楚說明,多用上了「殘霞」「孤鶩」(或其他鳥類)來表達,也說明了他們都認同這天然美景。筆者「心無旁鶩」,不敢「好高鶩遠」,還是相信元曲名家將霞與鶩(或其他鳥類)入詞那深入民間的頌詠。例如:(節錄)

張可久「天淨沙‧江上」:嗈嗈落雁平沙,依依孤鶩殘霞。

盧摯「沉醉東風‧秋景」:掛絕壁松枝倒倚,落殘霞孤鶩齊飛。

盧摯「蟾宮曲‧商女」:飛鶩鳥,青山落霞。

白樸「得勝樂‧紅日」:紅日,殘霞在,秋水共長天一色。

白樸「天淨沙‧秋」:孤村落日殘霞,輕煙老樹寒鴉。一點飛鴻影下,青山綠水。

盍西村「小桃紅‧戍樓霞」:戍樓殘照斷霞紅,只有青山送。

趙顯宏「滿庭芳‧漁」:江天霞,舟橫野渡。

曹德「慶東原‧江頭即事」:長天落霞,方池睡鴨,老樹昏鴉,幾句杜陵詩,一幅王維畫。

喬吉「梁州令‧射雁」:魚尾紅殘霞隱隱,鴨頭綠秋水涓涓。見沉浮鷗伴,來往漁船,平沙衰草         ,古木蒼煙。(這套數曲牌亦名「梁州第七」)       

        上述盧摯的「沉醉東風—秋景」,是借用王勃句來描寫瀟湘八景中的平沙落雁與山市晴嵐。還有,如果是野鴨追食飛蛾,那來張可久的「依依」?喬吉的「隱隱」?何來其他詞曲家說落日「殘霞」?他們是否因為恐怕世人繼續誤解而用「殘霞」?從元曲小令中,霞、落霞、殘霞、斷霞都是雲霞的霞,如是蛾,怎說殘?縱有落或斷,被追食,何來美?元曲再加上述唐詩「南昌」和宋詞「登滕王閣」的實地描繪,是否已經把「落霞孤鶩」解答了?當然,天然的環境下,絕對有飛蛾和雲霞的出現,希望不要像李白名詩句「床前明月光」中的「床」字一樣,是遊子的「睡床」?還是故鄉的井邊圍欄?爭論難休!

        再說,日本版除了上述的「豫章故郡」外,所謂原文是「孤霧」而非「孤鶩」,難道代的文人都錯了嗎?分明是「馳鶩」代表飛馳,難道還要強說是「馳霧」甚至「遲暮」?還有,離了隊群的孤單「旁鶩」便是孤鶩,孤鶩和落霞兩者為甚麼不可以上下齊飛?今人何須這麼困惑,多此一問?文章根在中國,難道古之文人都不及今人和日人?

        王國維詞話說:「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借「落霞孤鶩」之名作書寫曲則可,將自然迷人美景以另解取代,只覺醜化,失了美味,失了共鳴,便是有點那個和可惜!我們是否認同原作三百年後一兩個「解話」當真?是否「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是否應認元曲的真,來解讀「落霞孤鶩」,才不變成唐伯虎畫中所謂「落霞孤鶩渺無縱」呢?思之!思之!!(2015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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