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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四, 24 八月 2017 20:05

關公臨死之時心裡想著誰?

王安祈為國光劇團新廈開壇而寫的破台戲《關公在劇場》,九月十六至十七日載譽重演,今次由小劇場搬上文化中心大劇場,唐文華再度挑戰關老爺,以九十分鐘極速演繹關公一生功業,並經歷人、鬼、神三界成聖帝,而京劇傳統關戲的唱做套路無一或缺。

《關公在劇場》是「國光」和「進念」首次合作的劇目,兼顧舊傳統、新美學,融合現代思維。唐文華認為,有關戲曲現代化的探討,包括傳統、創新、跨界、多媒體,無論用甚麼形式,目的只有一個:讓演員接近觀眾,拉近兩者的距離,使觀眾覺得,原來傳統戲曲沒有離我很遠。他強調,戲曲看演員,演員演人物,戲曲本該有的不能少,人物本該有的必須有,戲是活的,程式是死的,演戲要演人物的精神,人物才是活的。

讓演員和觀眾一同做戲,是胡恩威導演的劇場思維。戲演到《走麥城》,關公兵敗逃亡,走北山小徑月黑風高,草木皆兵,他摸黑下台,觀眾舉起手中面變身成為東吳伏兵,暗中窺視動靜,隨時候命一擁而上,奪路而逃的關公與觀眾擦身而過,現場頓時殺機四起演員與觀眾互動,達致預期的劇場效果。

接近觀眾面向觀眾

演員觀眾如此接觸破傳統的,唐文華認為沒有影響他的表演,藉觀眾的參與和反應,他更能接近觀眾、認識觀眾。現代劇場的裝置,還會提示他注意面向觀眾,他說:「要觀眾看見我在做甚麼,不止向一面觀眾,視乎現場環境,有時向三面甚至四面觀眾,演員為觀眾表演,戲是要演給每個人看的。」

京劇表演部份由王冠強執導,出身於大宛國劇隊王冠強,六歲就跟在「活關公」李桐春和「活張飛」王福勝兩位老師身邊學戲,專攻架子花臉,武生、武淨、武丑通通都要學都要演,這樣的成長環境讓他更加貼近前輩,藝術積累更多。由跑龍套逐漸站上舞台,他和李桐春對戲,從替關公牽馬的馬僮,演到傍在關公身邊的吐火周倉,他熟悉關老爺所有的唱唸氣口,主排這齣關戲,他把壓箱底的全都拿出來了

關公的臉也是他親自為唐文華開的,開臉用的是紅得發亮油彩,老生應功的「紅生」與花臉應功的「紅淨」,臉譜有所不同,現代關戲已發展成為「紅生戲」,「紅生」集老生、武生、架子花臉等多重表演於一身,扮相要突顯關公的形象。相傳關公身高九尺,髯長二尺,面如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凛凛。臉譜的勾勒,紅面、黑髯、前額烙印龍擺尾,右頰點痣頭戴夫子盔,身穿綠袍,手持青龍偃月刀,坐騎赤兔千里馬。關公的形相,既有十足將才霸氣,亦兼具儒將風度。由水淹七軍威震華夏到英雄末路敗走麥城,關公一直保持這種氣勢。

十年挑戰關老爺

當代臺灣京劇,唐文華被譽為鬚生第一人,他十二歲入復興劇藝實驗學校,「文」字輩科班出身,原名唐慶華改名唐文華,師從四大鬚生之首胡少安老師,專攻文武老生,八十年代嶄露頭角,他功底厚實,嗓音寬亮,氣度恢宏,神形俱備,二十幾歲就演了關老爺,其後三十幾、四十幾的時候都演過關戲;最近一次是二零一一年「唐文華五十專場」,演出《群借華》一趕三,先演《群英會》的魯肅,再演《借東風》的諸葛亮,最後演《華容道》的關羽;算起來,差不多每十年就挑戰一次關老爺。

受胡少安老師影響,他接受的傳統京劇訓練不只是風格,也是人格。透過老師的傳承,他的關老爺是從人性出發的,表演方面他揉合了高慶奎昂揚的唱腔;馬連良瀟灑的念白身段;麒麟童、周信芳生動的做表,集各派名家所長形成自己的風格,加上現代劇場客觀環境的磨合,他的表演是傳統的,觀念是現代的。

十年才演一次關戲,唐文華說因為關老爺的戲不好演,無論體能方面、狀態方面,都是對自己極大的挑戰,同時也是對禁忌的挑選。去年演新戲《關公在劇場》,這一台戲的挑戰更是前所未有,一個晚上不但連演多齣關戲精華,還要配合現代劇場的舞台裝置,融入導演的創新思維。九十分鐘的舞台展示一氣呵成,連換裝都要爭分奪秒,他表示:必須對關老爺一生作為、他的性格和心態,非常深入了解,才能在分秒之間從人生一個階段進入另一階段。演員演的是戲中人不是自己,開演了,能夠馬上進入狀態;戲完了,立刻離開角色回復自己,要做到「入得快、出得快」,這是一個好演員的基本要求。

由神性回復人性

關公千載以來受人膜拜,世人奉為武聖、神明,王安祈的劇本要把他回歸人性,從他死前的自我反思、自我批判,讓世人回顧他一生功業的成敗,劇情並敍述他死後悟道成神,度狐妖棄惡從善修行正果,關公由人格而神格的傳說,便有跡可尋了。

一齣戲,編、導、演常是對立的,編劇寫的是文本,演員有自己的表演方式,導演的想法有時又會跟演員有衝突,導演不要複雜化,演員偏又在簡單的情節挖出很多細緻的東西,在這種矛盾關係中,資深的導演和成熟的演員往往能互相推動,互相提升,創作出劇本所有和沒有的內涵,優化劇本,深化表演,豐富舞台。

《關公在劇場》從關公的事業巔峰《水淹七軍》開始,到《過五關斬六將》、《千里尋兄》、《單刀赴會》、《白日渡江》、《走麥城》、《歸天》到《青石山捉妖》,本來獨立的折子戲由兩位說書人串連成一氣。在排演過程中,唐文華的著眼點落在:關公臨死之時心裡想著誰?他提出這點和編劇、導演重新討論,加強剖析關公的心理狀態,對他的人性作更細緻的表述,劇中的兩段獨白,便成為全劇焦點所在。

昔日我放曹今日誰放我

關公敗走麥城,心裡想著的是曹操。昔日曹操領八十萬大軍渡江而戰,氣勢如虹,豈料赤壁大敗落荒而逃,他鎮守華容道一夫當關,為報恩情義放曹操,一念之仁鑄成大錯。當日曹操之敗,敗在驕矜滿剛愎自用;今關羽落得雪夜走北山,單人匹馬孤身作戰,何嘗不是傲慢剛愎咎由自取?他忽然覺悟,原來自己正重蹈曹操的覆轍一生功業由高峰滑落,到如今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不禁仰天長嘯:「昔日我放曹,今日誰放我?」

關公末路窮途,掉進陷馬坑,他的千里馬走不動了。來到死亡邊緣,關公對這人生最好的伙伴,說出了心底真情話:「馬兒不要怕!我們馳騁沙場,並肩作戰,戰無不勝。今日陷此絕境,如果上天再給我這麼一次機會,我會從頭再來。不要怕,來吧!我們一起殺、殺出去!」演到那悲涼的豪情、臨死不屈的氣概,唐文華禁不住落下英雄淚。

關公死後身首異處,心有不忿,他的首級,魂魄四處飄蕩,聲聲叫喚「還我頭來!」來到玉泉山,普淨高僧給亡魂點化:「今將軍為呂蒙所害,大呼『還我頭來』,然則顏良、文丑、五關六將等眾人之頭,他們又向誰索取呢?」天道循環,因果相應,關公頓然開悟,由是得道升天。升格為神的關公,以大能收服青石山狐妖,不妄開殺界,卻度狐妖立地修行,顯示他的神性。       

國光劇團的新戲,強調的是傳統中注入新思維,本劇充分發揮京劇的精湛表演,展現傳統戲曲的精神面貌,其揉合現代美學的視覺效果,可為京劇創新定下實驗性的方向。導演王冠強和主演唐文華對此有相同的理念:堅持傳統基礎要打得穩、打得厚,傳統的思維應該開放,傳統的精神絕對要保留,在這個原則下,追求改革創新是加入時代元素,豐富傳統戲曲的內涵。

撰文:廖妙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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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順序):1-2唐文華的關公造型 3《關公在劇場》劇照 4唐文華與王冠強在《關公走麥城》分演關公和周倉 5李桐春老師的關公扮相 6王冠強(左)唐文華(右)在戲曲品味總編輯廖妙薇(中)主持的《「破」傳統思維「留」傳統精神》講座擔任主講嘉賓 攝影:進念二十面體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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