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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 24 六月 2017 15:20

江太史詩耐人尋味 ——關於薛覺先

近日從廣州《文史縱黃》2016年第3期讀到晚清進士前翰林院編修江孔殷(人稱太史公)的一首題詠粵劇名伶薛覺先的七律詩,堪讚立意明確,用詞精妙,解了我心中近期來對所謂「南薛北梅」或「北梅南薛」之說的疑惑,真真爽哉!快哉!

此詩江太史寫于1930年夏,題目是《薛郎近演倒串劇佳絕喜贈》。詩云:

一曲氍毹現化身,佳人才子兩傳神

繞樑餘韻誰能匹,香草前生信有因。

南雪北梅成膾炙,東鱗西爪盡鮮新。

吾衰猶學周郎顧,看爾賞場奪錦頻。

詩的前四句無疑是大讚薛覺先反串飾演女角的精湛技藝和唱腔的美妙,以及所付出的辛勞。那後四句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呢?有說,裡頭的「南雪北梅成膾炙」是對薛氏藝術的高度評價——稱譽其與京劇名伶梅蘭芳齊名,只是作者「書寫時筆誤」;有人則認為「南雪」對應「北梅」,「至為稀罕,彌足珍貴,兩者難以同時出現」;更有的認為薛覺先夫人唐雪卿,「亦是其時藝壇的佼佼者,借此穩喻比興,婉轉含蓄,凸顯詩家文筆精妙」。總之,判斷出早在1930年已有江太史公的「南薛北梅」之說及成充分的理據。筆者以為,後半闋的意涵是詩作者借雪說薛,以史事寄情寄意,勉勵、告誡薛郎不要像李雪芳那樣「曇花一現」,要不斷地努力在戲曲舞台上改革、創新和出成果。非上述幾種認知。許多人知道,二十世紀一十年代末二十年代初,粵劇藝壇上出現過所謂「北梅南雪」稱紅伶「雪豔親王」李雪芳媲美京劇梅蘭芳的讚譽。據說還是學術界名人梁啟超(梁曾以「曼殊室主人」編寫過幾個粵劇台本——筆者注)給她贈予的。此說在賴伯疆、黃鏡明著撰的《粵劇史》有關李雪芳的記述中(該書P187)和《粵劇大辭典》的李雪芳條目中(該典P888),以及其他書刊上都有記載。可是當時一陣狂熱宣傳之後,不過十年,李雪芳就息演舞台,告別觀眾,銷聲匿跡了。故江太史暗喻先前的「北梅南雪」的「雪」已經消融,「梅」依然長在,希望過去的雪換成現在的薛,像李雪芳與京劇梅蘭芳一樣人人讚美傳頌,各個方面都進行革新創造,在舞台上觀賞到你的演藝和看到你取得更多榮譽、錦標,不辜負我等「顧曲周郎」(即觀眾)的期待。

江太史公的此首詩作,有一處用詞絕妙——就是明明詠薛卻不直用薛而偏用雪,並特意將原來的「北梅南雪」調換過來「南雪北梅」,真個耐人尋味和頗感意味深長。其中的含義和用意是:此「雪」是雪又非雪!即「是雪」是指李雪芳,「非雪」是指薛覺先;利用諧音對換(我國詩詞中常見的一種比興手法),既肯定(同時也是否定)原先那個「北梅南雪」,又預示新的這個「北梅南薛」將會到來。隱喻薛覺先在「北梅南×」的冠冕頭銜中可以用你這個「薛」來取代她那個「雪」,並非說現時的薛覺先的聲望、地位和影響已經與梅蘭芳相提並論,南北並列了。如果其意涵是指當前薛與梅並列的話,那直接落寫「南薛北梅」則可,又何必讓人費解呢?畢竟是學銜進士的翰林院編修,江太史用詞多麼精確和講究;不然的話,那就顯示出他輕率和淺薄了!因為1930年夏這個時候薛覺先從事粵劇舞台演出才七八年,且有近三年(1925至1927)在上海專事推銷和電影等工作,真正演劇歷練的時間不算長,擔綱自組覺先聲班(1929年下半年)不久,廿六七歲的「後生哥」雖叻——開始走紅但又還未相當紅,流派唱腔有雛形而尚未達至圓熟,表演風格亦未臻於成路定型,演劇藝術理論主張未有多見,此時封贈頂級「鳳冠霞佩」予戴,恐怕難以服眾和可能捧殺。是故他即使有心思也斷然不敢在詩句存立此意。凡事都有一個過程,成就與聲名、威望也是在發展中逐漸積累才慢慢達到的。後來總結薛氏的演劇歷史證明,完全是這麼一個成長邏輯。

當薛覺先逝世後,桂坫在為《覺先悼念集》題跋中評價薛氏說「論者比之於北伶梅蘭芳」是恰當的。他該有此殊榮。所以,粵劇史研究專家賴伯疆看到江太史「詠薛」詩時把句中「南雪北梅」改成「南薛北梅」是不當的。這既不是江太史的本意原意,也不是賴自己的主意,只是曲解或者誤解而已。在筆者長期從事戲曲刊物編輯和粵劇研究當中,除了見過二十年代(上世紀)有「北梅南雪」一說和及後為了避免雪與薛容易混淆,出於姓氏對應、果名對應而改稱「北梅南李」之外,有關薛覺先的論著、文稿、專刊當中,包括麥嘯霞、陳非儂、李門、郭秉箴、賴伯疆、何建青、莫汝城、李嶧、梁嚴然和薛覺明等專家或親人的,都未見過當年三四十年代及五十年代(薛氏生前)有「南薛北梅」或「北梅南薛」之說——無論是宣傳廣告的引錄介紹還是作者本人的直接評論說出。其實,對於薛覺先的號稱問題,有「萬能老倌」、「藝術泰斗」和「宗師翹楚」,是但一個足夠把拜、響噹噹的了;三個加埋就更加令全世界所有開宗立派的藝術家都望塵莫及、大歎弗如了,還要別的什麼呢!——你想,梅欄芳是藝術大師,大師的可有許多個,薛覺先是藝術泰斗,泰山北斗的只有一個;梅蘭芳是「四大名旦」之首,薛覺先是「五大流派」排頭;別的藝術家「一能」或者「多能」,而薛氏卻是「萬能」,多了九千九百九十幾能。難道敢說不是嗎?

順便補充一下:

賴伯疆、莫汝城等專家和本人的考究,「花旦王」千里駒的「駒腔」流派形成於上世紀一十年代末,「小生王」白駒榮的「白腔」流派形成於上世紀二十年代初的1922到1923年,馬師曾的唱腔流派大約形成於1930年到1931年左右,薛覺先的唱腔流派大約形成於1931年到1932年左右,廖俠懷的唱腔形成比馬薛的稍後,桂名揚的唱腔流派形成於1936年之後;三十年代形成的「薛馬爭雄,群伶競逐」的局面是1933年馬師曾從美國回來在香港組太平劇團之後,覺先聲、太平、興中華(白玉堂掛帥)等劇團鼎足而立才開始的,抗日戰爭爆發後逐漸消散。

另外,廣東台山人音樂家、戲曲評論家李淩於1950年代曾發表專文論述白玉堂的唱腔與白駒榮唱腔一脈相承,「白腔」的代表人物是白駒榮和白玉堂。     

撰文:那戈  ――寫於2016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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