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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二, 29 十二月 2015 16:18

讓生命連繋生命的藝術家-林家聲

我是聲哥的追隨者,但一切的開始卻在聲哥過身之後,我欣賞他對粵劇獨到、精闢的見解,欣賞他的人品、他的努力堅持、精湛造詣,在戲劇舞台、人生舞台,都盡心盡力,至死不渝,他對粵劇藝術的投身,追尋博深精新,在客觀環境的限制下,逆流而上,對粵劇的承傳,廢寢忘餐,面對頑疾,坦然不屈,這一切都是我由衷仰慕及嚮往的緣由。

撰文:阿信

這遲來的追隨者首先要實踐聲哥所謂的「博」,我要用心觀賞聲哥留下的戲寶承傳系列,聲哥曾拍的粵語宮圍片, 甚至其他戲種,目的是要學會看懂聲哥的戲,學會更好的欣賞他精湛的演出。

紅樓夢的詮釋由來眾多,自問也花了幾十寒暑去研讀,家聲戲寶承傳系列的「紅樓寶黛」的戲本寫得不錯,雖屬大衆理解一派,但不失主題簡潔鮮明,而聲哥的演譯,把青少年寶玉的痴、憨直、多情演得絲絲入扣,雖說是中年人了,但演少年寶玉向祖母撒嬌,和黛玉共讀西廂,心意相通,又演到一方試探,一方著急起誓,一切都不牽強,反令觀眾沉醉在兩人的情深意切之中;待知道寶黛婚配無望,聲哥用古腔唱寶玉怨婚,如泣如訴,那唱腔的婉轉,那身段的配合,真是千錘百鍊才能成就;再有就是發覺移花接木,聲哥把情感的驟然變化,拿揑得極好,大叫妹妹昏眩那一聲充滿內心的悲苦、絕望,是發自靈魂的悲聲。夜祭瀟湘感情真摯,聲哥和飾紫娟的尹飛燕均是和涙唱盡人間的無可奈何,教觀眾同哭一聲:「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隴中,卿何薄命」。

聲哥追求「博、深、精、新」,每齣戲都隨著這個方向來去改進,力求在完美上更完美。看聲哥在七五年為麗的電視拍攝「林家聲戲寶承傳系列」的「樓台會」對比九二年的演出便有所精進,前者注重梁山伯的忿怨,但後者的層次就更細膩,聽到噩耗後,山伯以雙手捶桌表達忿恨,以環繞圓桌及水袖表達天旋地傳,突然揪心的打擊,令人招架無力,所以山伯跌坐椅上,而下樓回家,聲哥的演繹是呆若木鷄,神魂不守踏上歸途;除非對人生的錘心之痛有所經歷,演員無從表達如此深沉的哀傷。

另一顯著的改變是「連城璧」的「獻璧」,在特輯中藺相如奪璧後,抱柱準備璧碎人亡,後期演出則有更豐富的排場功架;聲哥奪璧後高舉和氏璧,被羣臣包圍,三誰三退,以凌空跟斗「投鼎」,每個小節,都是獨具匠心的設計,把藺相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概力透臺上。聲哥紮實的功底,加上對其他劇種精髓的融會貫通,讓他可以為劇中角色設計優美瀟灑的功架身段,一切絕非徒有外形,而是臻至富有內涵的藝術境界。聲哥這精益求精的精神,始自粵語片時代,一直貫徹到粵劇舞台,從未鬆懈,令人動容。

真正的藝術家能夠把角色演活,通過舞台藝術的呈現,讓角色連繋觀眾的心靈,引起共鳴,這需要演出者對人生有豐富的閲歷,對角色有圓熟的透析,再有足夠的藝術造詣方能把角色的思想、性格透過舞台形象表達出來。聲哥對每齣戲人物的揣摩,使觀眾有幸和「平貴別窰」中以京劇身段跳大架表達要回朝覆命和愧對糟糠爭扎的薛仁貴共歷折騰;和「怒闖聚英臺」被三貶的夏青雲共嘗屈辱,先是抑著心頭怒火,隨之盛怒,繼而豁出去反抗,最後以心苦意冷告終;聲哥的悲憤就是青雲的悲憤,也就是觀眾的悲憤,台上台下,早已連心。聲哥設計的林沖形象,圓熟而有深度,深厚的藝術修養使觀眾經歷了沉冤被屈英雄的自我放逐,人間世,仍有家國難歸,天地蒼茫的無奈。聲哥對「蘆花蕩」周瑜英雄末路的困境,透過京劇的排場,激昂高亢的唱腔去表達,震撼了觀眾的心弦,雖敗仍不甘心,千古皆然!聲哥的武戲功架精湛,以情帶動,文戲角色的塑造,同樣是蕩氣廻腸,「陌路蕭郎」的主角為恩、為情而自我隔絕,叫觀眾低迴不已。

看聲哥的戲寶,我每次都有涙下的感動,聲哥的舞台藝術是粵劇傳統的瑰寶,我敬仰他畢生對粵劇藝術的交付,對粵劇傳承的投身,至死不渝;我痛惜欣賞、重視他對粵劇舞台、傳承貢獻的人不夠多;知道、認識、研究他藝術薈萃的層面不夠廣;他雖歷重重挫折、面對的誤解,但仍能義無反悔、終身堅持理想,這對所有人,都是人生的啟示。

聽聞周振基博士在聲哥逝世後成立了「林家聲戲曲承傳小組」,我這有心人,在這兒大膽作出一些提議:

一、認識聲哥藝術的大部份是中年人或長者,要推廣林派粵劇藝術,必須要像聲哥以前為麗的電視拍戲寶承傳系列一樣,讓聲哥的粵劇作品深入民心。以現在的情況,不用說十年,就算五年後,能夠知道聲哥藝術,著意去看他戲寶的人,肯定比現在的要少很多。所以我的想法是把聲哥的戲曲,沒有錄成DVD的,都嘗試去做,例如雷鳴,例如多情君瑞;如果是版權問題,需奮力解決,因為看不到就會淡忘,後一輩的人跟本就無從認識聲哥的藝術。除了隨處可以買到聲哥藝術的DVD, 也可以在網站上推廣,播放選段,邀請行家後輩去討論,分析聲哥藝術的獨到之處,讓觀眾能加深認識。

二、 能夠讓聲哥的藝術普傳的另一目的是,讓後輩演員有一個準繩,只有能看到優秀的作品,他們才能有一個「恰可」的標準,好去借鏡。

三、 提議成立林派表演藝術節,每兩年一次,讓青年演員能演出聲哥的戲寶,作出鼓勵,有利承傳。

四、邀請聲哥的徒弟如藍天佑,徒孫梁兆明及林派傳人為聲哥作品作導賞講座,使廣大群眾認識林派藝術的精髓及如何可以把它應用在粵劇的演出上。

五、在林家聲慈善基金創立奨學金,鼓勵後輩報讀研究林派藝術的博士課程,把林派藝術推到學術層次。演藝學院的戲曲學院應可以對這課程的策劃有所貢獻。

六、聲哥在他的著作中推崇博精深新,所以劇曲藝術知識的淵博很重要,因此可以舉辦林派藝術和其他粵劇派別的研討會,使群眾對不同的粵劇流派有更深入的認識。

聲哥以他的藝術生命,拓展了我們的人生視野,陪伴我們走過心靈的旅程,讓愛護聲哥的人,都做個名符其實的跟隨者,向聲哥對粵劇傳承的遺願,盡一綿力。

 

最後,我要向聲哥,讓生命連繋生命的藝術家,獻上我無盡的敬意和謝忱!

 

20151128日溫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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