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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 13 二月 2015 18:18

談《秦淮冷月葬花魁》一曲

《秦淮冷月葬花魁》一曲的本事是說「秦淮八艷」之一的馬湘蘭在彌留時,她的知己錢謙益去看望她。馬湘蘭為錢謙益演了一齣《鳳還巢》後,撒手塵寰。這曲雖然寫得優美動聽,可惜本事卻是子虛烏有的。
 

秦淮人家

撰文:劉祖農 

  某天,與友人談論曲事,說到《秦淮冷月葬花魁》一曲,我們一致認為這是蔡衍棻先生寫得很成功的一闋名曲。這曲由梁漢威、尹飛燕原唱。梁漢威為這曲所度的唱腔很出色。生角出場的爽二流、乙反中板、乙反南音及尾段的乙反二王的腔都很有味道。連接各唱段的音樂也很動聽。梁、尹兩位老倌演繹得也很深情。唯一的瑕疵只是在唱小曲〈夜思郎〉時,尹飛燕將「我妝樓」的「我」字拉了腔,唱作「反六」,而「妝」字則唱作「工尺」。這裏,「我」字應唱作「反」,「妝」應唱作「六工尺」才合律。結尾所用的小曲〈送別〉旋律憂怨淒美。這小曲原本是美國作曲家奧德威(John P. Ordway)(18241880)1851年所作的〈Dreaming of Home and Mother〉,後來流傳到日本。日本音樂家犬童球溪(18791943) 填上了日文歌詞,作成了〈旅愁〉一曲。中國的弘一法師(李叔同)1880-1942)留學日本時,曾接觸到這一曲,返國後,於1915年填上了中文歌詞,作成了在中國傳誦至今的〈送別〉一曲。

  《秦淮冷月葬花魁》一曲的本事是說「秦淮八艷」之一的馬湘蘭在彌留時,她的知己錢謙益去看望她。馬湘蘭為錢謙益演了一齣《鳳還巢》後,撒手塵寰。這曲雖然寫得優美動聽,可惜本事卻是子虛烏有的。我們不要上了蔡衍棻先生的當,誤信曲中所說的是歷史真相呀!

  「秦淮八艷」又稱「金陵八艷」,是明末至清初期間在南京秦淮河畔八位色藝才氣俱佳名妓的合稱。明朝末年,南京舊院(高級煙花巷)名妓輩出,盛極一時。當時許多文人在筆記小說和詩歌記錄了大量名妓的容貌和風采。(例如余懷的《板橋雜記》、冒襄的《影梅庵憶語》、錢謙益的《列朝詩集小傳》等)。清人張景祁在光緒十八年(1892年)編纂出版的《秦淮八艷圖》中,沿索秦淮河的歷史,選出八名最出色的妓女,是為「秦淮八艷」名稱之始。此八人為馬湘蘭(15481604)、柳如是(16181664)、顧橫波(16191664)、陳圓圓(16231695)、卞玉京(16231665)、董小宛(16241651)、李香君(1624-?)和寇白門(1624-?)。其實當中柳如是出身吳江,董小宛和陳圓圓主要在蘇州半塘發展,此三人與秦淮河關係不深,但仍因其美貌及傳奇性而入選。基本上,馬湘蘭逝世時,其他「七艷」尚未出生,所以曲中南音唱段所說「卿是秦淮八艷為魁首」是不合的。

  錢謙益(1582年-1664年),字受之,號牧齋,晚號絳雲樓主人、蒙叟、東澗老人。又,因其住址而稱虞山、因其職位而稱宗伯。他是蘇州府常熟縣(今江蘇省蘇州市常熟市)人,萬曆三十八年探花。他是明末清初時期文學領域的集大成者。在明朝時,官至禮部尚書。錢謙益比馬湘蘭年輕三十四年,馬湘蘭以五十六歲之齡逝世時,錢謙益才廿二歲呢。兩人並未有過一段「母子戀」。錢謙益愛的是比他年輕三十六年的柳如是。崇禎十四年(1641年)正月,錢謙益與柳如是共赴蘇州、嘉興遊覽,後二人相別,柳如是作《春日我聞室作呈牧翁》一詩。六月,錢謙益在松江作《催妝詞》八首,迎娶柳如是,二人正式結縭於芙蓉舫中。就這一段錢、柳之間的愛情故事,陳嘉慧老師曾撰寫過一曲《半生緣》。在甲申之變(1644)中,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禎帝在煤山自縊。錢謙益謀劃推舉皇室疏宗潞王朱常淓繼位為帝。但福王朱由崧最終繼位,馬士英出任內閣首輔。錢謙益懼禍,遂阿附馬士英。馬士英任命錢謙益任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並擔任經筵講官。弘光元年(順治二年,1645年)四月,清軍南下,揚州危急。清軍兵臨城下,弘光帝出狩,柳如是勸錢與其一起投水殉國,錢以手探水說:「水太冷了,怎麼辦?」柳如是奮身想跳入水中,卻給錢謙益拉住。順治三年(1646年)正月,錢謙益被清廷任命為禮部侍郎,管秘書院事,任《明史》館副總裁。同年六月告病,清廷准予其還鄉並享受相關待遇。錢之仕清,被人嘲笑為「兩朝領袖」。辭官後,錢投入反清復明運動,更成為聯絡東南與西南抗清復明勢力的總樞紐。(錢謙益的詩文後來被乾隆帝下詔禁毀。)康熙三年,錢謙益病故,享年八十二歲。錢謙益卒後34天,柳如是自縊身亡。《清史稿》的《文苑傳》序言說:「明末文甚衰矣,清運既興,文氣亦隨之一振。謙益歸命,以詩文雄於時,足負起衰之責。」一般認為,錢謙益的「起衰」作用主要體現於批判明代詩歌、詩學,建立新體系。同時,以其文壇盟主的身份和地位,對後輩詩人提攜指導。錢謙益家有「絳雲樓」,以藏書豐富著稱。錢謙益自己說:「我晚而貧,書則可云富矣。」順治七年(永曆四年,1650年)十月,絳雲樓失火,大部分藏書化為灰燼。據說書樓起火時,錢謙益大叫:「天能燒我屋內書,不能燒我腹內書。」錢的著作頗多,詩文輯成《初學集》110卷、《有學集》50卷、《投筆集》2卷、《苦海集》1卷及外集多種,還撰有《錢注杜詩》20卷,編訂《列朝詩集》77卷、《吾炙集》1卷、《太祖實錄辨證》5卷、《開國群雄事略》等。上海古籍出版社曾將《投筆集》、《苦海集》、《牧齋晚年家乘文》、《錢牧齋先生尺牘》、《牧齋有學集文鈔補遺》、《有學集文集補遺》、《牧齋外集》、《牧齋集補》、《牧齋集再補》這九種併合出版,定名為《牧齋雜著》。錢謙益和柳如是的一生及彼此之間的愛情故事,除了已寫了的《半生緣》及《情殤舊山河》(吳偉鋒撰) 兩曲外,可著墨之處還多呢。

  馬湘蘭是明代的女詩人、女畫家。據《秦淮廣記》載,她名守真,字湘蘭,小字玄兒,又字月嬌,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稱「四娘」。她秉性靈秀,能詩善畫,尤擅畫蘭竹。馬氏在繪畫上造詣很高,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曾接連三次為《馬湘蘭畫蘭長卷》題詩,記載在曹寅的《棟亭集》裏。《歷代畫史匯傳》中評價她的畫技是「蘭倣子固,竹法仲姬,俱能襲其韻」。在北京故宮的書畫精品中藏有馬氏的蘭花冊頁。她的畫作在國外及拍賣市場一直被視為珍品。昔日,王國維(18771927)在辭職歸里,整理行裝時見所藏馬湘蘭的蘭石小幅,曾賦詩二首,現錄上第一首給大家欣賞:「舊苑風流獨擅場,土苴當日睨侯王。書生歸舸真奇絕,載得金陵馬四娘。」在文學創作方面她亦頗具才華,曾撰有《湘蘭子集》詩二卷和《三生傳》劇本。馬氏還通音律,擅歌舞,並能自編自導戲劇。在教坊中她所教的戲班,能演出「西廂記全本」。馬氏生長于南京,自幼不幸淪落風塵,但她為人曠達,常揮金周濟少年。她的居處為秦淮勝處,慕名求訪者甚多,與江南才子王稚登(15351612)交誼甚篤。但,王稚登顧慮到兩人身份不同,未能勇於接受馬湘蘭。她給王稚登的書信收藏在《歷代名媛書簡》中。在王稚登70大壽時,馬氏集資買船載歌妓數十人,前往蘇州置酒祝壽,宴飲累月,歌舞達旦,歸後一病不起,最後強撐沐浴以禮佛端坐而逝。關於王稚登和馬湘蘭之間的愛戀故事,似乎還未有戲曲家垂顧呢。

  我們的戲曲作家們,很喜歡以歷史人物,加上想象,創作戲曲。我們一不小心,很容易上當,將他們這方面的創作,視為歷史。我很希望他們在寫歷史人物時,同時也採用真實的歷史,使我們在看戲聽曲時,也可以上歷史的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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